繁荣总是 与陷阱并存

        井喷！

        2015年，中国投资移民美国的人数出现井喷。

        据统计，中国投资移民人数从2010年的1953个递件量增长到2015年的14373个递件量。5年间增长了7倍多。

        难怪业界要高呼，现在是投资移民的“美国时代”。

        是为了绿卡？还是为了收益？

        对很多美国移民投资者来说，这并非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题。当然，首先是绿卡，其次还要资本的安全和增值。

        随着中国资本开始出海，进入资本全球配置的新时代，作为海外资产配置方式之一的投资移民，成为不少中国富豪甚至中产阶级家庭的选择。

        可以预期，未来会有更多的投资移民者。

        汹涌的中国投资移民资本，进入美国核心城市的房地产市场，正在或即将改变这些城市的天际线。

        但是，鲜花背后总有丑陋。在繁荣的另一面，投资移民诈骗案时见曝光，投资移民的陷阱正让越来越多的投资者警惕。

        繁荣与陷阱并存。让我们时时擦亮眼睛。

        纽约旁边的长岛市向来是美国超级富豪的乐园，南岸绵长的海岸线边耸立着《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描述的豪华庄园。2014年举家移民并定居到长岛的David Pan突然发现，附近的华人多到足已需要一家川菜馆的程度。

        一个周四的晚上，在距离曼哈顿40分钟火车的小颈镇（Little Neck）主干道、刚刚营业不到三个月的尚禾坊几乎满席位。“这两年来大小颈镇附近移民买房的华人很多，主要都是为了孩子上学，学校里有时候有快一半中国人。”

        根据美国移民局最新公布的记录，仅仅在过去的几年，EB-5的申请人数却实现了爆发性的增长。2008到2014年，EB-5的申请人增加了769%。

        根据美国国务院（DOS）签证办公室报告，2014财年，美国共发出10692张EB-5投资移民签证，超过规定的每年1万个配额。其中发给中国人9128张，占比高达85%。而同期排在第二位的韩国仅有290多张。这已经是中国连续第三年占比突破85%。

        Baker Donelson's律所全球移民组的组长Robert C.Divine说：“不是因为项目特别倾向中国。这是因为中国人口众多，很多人正在变得富有，其中许多人希望他们的孩子在这里上学和生活。”

        中国经济的增速下滑也让资本加速从中国流向美国。Divine说：“在中国，对人民币贬值的担忧越来越强。”

        根据罗森咨询的研究显示，过去几年中通过EB-5项目，中国移民向美国注入了超过百亿美元的投资，并帮助美国的房地产、基建等领域提供了大量的低廉融资。在近期的房地产投资热潮中，不但美国开发商，连绿地等中资开发商也进行了巨额EB-5融资。

        这使得中国移民与美国社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关系：美国开发商依靠中国富人的“无息”资金，发展其自身房地产、基建。但投资移民政策诟病多年，近年以来，出于欺诈案件频发以及项目很难真正给贫困社区带来更多投资的风险，政策引发了全社会的大讨论，并在2015年9月本该进行改革的法案再次进行了延期。

        2016年9月30日再次到了美国投资移民EB-5区域中心临时法案到期的最后时间，而今年的大选又给法案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

        由于等待时间太长、诈骗事件频发、政策不确定性，中国申请人对项目愈发持保留态度。

        永远等不到的排期

        美国投资移民EB-5方案是美国移民法中针对海外投资移民者所设立的移民签证类别，全称为“基于就业的移民类别第五类”（Employment Based Fifth Preference），简称EB-5。本着通过国外投资者在美国资本投资和创造就业机会以刺激美国经济的原因，美国国会于1990年创立了该移民类别。该类别要求投资者创立“全新的”的企业，投资额要求为100万美元（或50万美元，仅适用于某些高失业率地区和农村地区等“目标就业区”，即Targeted Employment Area，简称TEA），并直接创造至少十个就业机会。

        1992年，为了促进特定地区的经济增长，一种被称之为“区域中心计划”（Regional Center）的试点移民项目被加入EB-5移民类别中。由区域中心（公司），即第三方投资公司，向美国移民局申请（即I-927）和管理，主要负责项目的进展和就业率，对投资人的资金将收取一定比例的基金管理费。所有区域中心均需在美国移民局备案，但移民局对区域中心运作的成功率并不负责。美国移民局对区域中心的主营业务没有限制，可谓五花八门，大到房地产、能源类项目，小到经营农场圈养牲畜，都可包括其中。

        2012年，在广州自己做生意的David Pan突然听说了投资移民的计划。“50万美元可以给全家换来在美国工作的身份，同时孩子可以免费上顶尖的公立学校。”他考虑再三，最终递交了申请。

        与David Pan同样的申请人非常多。官方数据显示，2014年发放的EB－5签证中，大约85％申请者为中国人。

        2014年9月，即2014财政年度即将结束时，EB－5签证首次出现因为一个国家申请者太多而用完年度配额的情况，美国政府短暂停止接受中国人的投资移民申请。当时积压的申请数量庞大，导致2015年的配额在财年开始几个月内就用完，申请者在当年5月开始排期。

        “申请人已经从我们曾经以为的富裕阶层向下延伸到了中产阶层。”在纽约的移民、投资咨询机J&J Advisor创始人张育诚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张育诚说，由于申请人过多，排期的问题是目前比较严峻的情况。“由于排队时间太长，很可能现在申请，需要等3年以上才能拿到临时绿卡，而拿到永久绿卡和返还金额的时间则有可能拖长至十年。”

        政策博弈

        很多申请人表示，政策风险仍然是最大的担忧之一。“EB-5法案在奥巴马任内火爆，万一特朗普上台后像加拿大一样完全取消移民是最大的问题。”一位申请者表示。

        此前，加拿大政府所提出的“一刀切”法案（Bill C-31）获得议会通过，取消所有投资移民申请，在法案通过前已递交申请并等待多时的投资者也被拒于门外。
投资移民政策在美国也被诟病多年，今年以来，美国国会举行两次听证会，有很多议员认为这个项目应该被叫停。他们认为该项目有两种风险：一是出现很多欺诈案件，二是项目很难真正给贫困社区带来更多投资。

        不过，分析人士认为，一刀切取消这种情况出现在美国的可能性不大。

        在美国会参议院举行的一次听证会上，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投资者服务中心主任尼古拉斯·克鲁奇（Nicholas Colucci）说： “就2013和2015财政年来说，EB-5项目大约吸引了87亿美元的投资，创造了约3万5千个工作岗位。所以，可以说，这个项目史无前例地受欢迎。”

        他说，此外还有约22000个申请正在等待审批。项目的大多数参与者来自中国。
也有人士担忧，因为该项目对投资者缺乏背景审查，可能会助长恐怖主义，威胁美国安全。

        民主党资深参议员范斯坦（Senator Dianne Feinstein）在听证会上说，她反对现行的EB-5项目，认为应当在这个财政年结束之前取消这个项目。

        她说：“简而言之，我不认为美国应当出售签证和公民身份。移民权不应当被拿来销售。”

        她还补充说：“我们给世界的印象不应当是，我们对50万美元的关心胜过我们对美国家庭的关心。”

        而纽约州民主党籍联邦参议员舒默（Charles Schumer）说，他认为EB-5项目并非无药可救。他说： “我们需要工作，需要高薪就业机会，我们需要让穷人脱贫，我们需要扶持中产阶级。我们没有很多工具，EB-5是不完美的工具，但它可以变得更完善。但是，在我们拼命想要帮助中产阶级，并帮助人们进入中产阶级的时候消除这个项目，是没有意义的。”

        去年12月，由共和党参议员弗莱克（Jeff Flake）、科宁（John Cornyn）和民主党参议员舒默联署推出EB-5诚信法案，希望加强区域中心项目，推动和改革在美国各社区创造就业的外国资本投资。

        而克鲁奇也表示，美国移民当局也正在EB-5审批过程中采取强化措施，防止诈骗和国家安全威胁。

        共和党参议员格拉斯里（Senator Chuck Grassley）对这些举措不以为然。他说，“我认为这些强化手段如同虚设，只是对修复这个有缺陷的项目的不温不火的尝试。”

        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战中，大亨特朗普（Donald Trump）不遗余力地“炮轰”中国人，但在为自己的项目争取投资时，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据《卫报》报道，特朗普正在泽西市（Jersey City）建造一座新的大厦“特朗普海湾大街”（Trump Bay Street）。为了完成这个项目，他已经转向了越来越受到欢迎的财源：需要美国绿卡的中国富人。

        特朗普海湾大街项目总投资1亿9400万美元。据彭博报道，其中5000万美元的投资是通过EB-5项目来的，投资者几乎全都是中国人。

        案件频发：被骗者绝大部分来自中国

        受到美国政坛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是投资移民案件中不断曝光的欺诈问题。两个月前，参议院曾召开听证会，重点讨论EB-5投资移民项目中的欺诈问题。

        投资来路不明，资金被挪用，涉嫌洗钱，项目本身对外国政府的资金缺乏限制，也有机构利用投资者想要移民的心理进行诈骗。

        在2013年至2015年期间，美国证交会（SEC）共对8起投资移民骗局提起诉讼。2013年曝光的“芝加哥会议中心项目”诈骗案，牵涉294名受害者、1.45亿美元投资款，被骗者绝大多数来自中国。

        最新的一起爆炸性的案件来自于佛蒙特州的滑雪胜地Jay Peak及相关公司因滥用从投资移民项目（EB-5）中获取的资金。

        SEC指出，家住佛罗里达州的Ariel Quiros和家住佛蒙特州的William Stenger，以及他们名下的多家公司，以做虚假陈述、隐去关键信息等造假方式，向EB-5投资人筹得3亿5000多万美元，并称资金仅用于修建Jay Peak的设施及一座生物医学研究院有关的工程。

        然而，在这起被SEC称为“庞氏骗局”的案件中，其中有超过2亿美元已被用在背离初衷的其它项目之上，另有5000万美元被Quiros用来做为个人开销，付他个人的收入税，甚至用来购买纽约川普大厦的物业，而EB-5投资人对此毫不知情。

        Jay Peak项目“历史悠久”，欺骗历史长达八年，包含许多期工程，牵扯的移民中介也较多。其总裁Stenger曾和佛蒙特州州长Peter Shumlin在2013年去北京、上海、深圳和越南的胡志明市举办推介会，吸引中越两国的投资移民。

        来自北京王伟（化名）和他的妻子，研究生毕业后居住在休斯顿，如今他们很后悔自己投资了超过50万美元到这个项目中，他们本希望一段时间后用这笔钱开一个餐厅。

        王伟说：“投资这个投资计划前，我们本来在准备开餐厅的事宜，但知道可以通过投资拿绿卡后，我们改变了原有的计划。现在我们无法接受我们近60万美元投资化为乌有。”

        王伟表示，他最近联系了166个外国投资者中的其他30个中国投资人，试图和他们一起想办法保住自己的移民身份和钱。

        这些频繁曝光的诈骗案件显然让投资移民者更加谨慎。

        根据美国公民与移民服务局（USCIS）公布的最新一个季度——2016财年第二季度（2015年10月1日至2016年3月31日）EB-5案件递件和审批的最新数据，EB-5递件数和通过率，双双走低。